我看著老大爺又賣出去兩盆草，蹬著板車走了，我就也站起來，回去送死。

病房裏的氣氛倒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死亡，大家有說有笑，馮姐還給林睿倒了熱水。我安心走進去，瞬時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，好嘛，原來是虛假的繁榮！

我尷尬地摸一把小草，恨不得自己也能像含羞草似的閉起來。別看我了馮姐，我真害羞了……

“是給我的禮物嗎？”林睿看我，眼睛亮亮的，還沒等我回答，他就已經伸出手迎接了，“謝謝你！”

林睿過生日能收到好多禮物，有父母的，朋友的，粉絲的，都很用心很珍貴，只有我送了盆臨時買的盆栽。倒不是說盆栽就寒酸，是我沒用心準備，這盆害羞的小草根本沒法和林睿送我的禮物放在一個天秤上衡量。

很後悔，就算我一時生氣他拒絕我，也不該這樣敷衍禮物，畢竟給我準備生日時他是認真的。

此時我有很多話想說……

“張凡，你看的時間有點太久了吧？”馮姐磨牙，“不說話可以找個地方坐著。”

她占了之前我的位置，我只好擠到小劉旁邊。小劉說：“一會兒龔雎要來，到時候給你切蛋糕。”林睿聽了很高興，動手把含羞草所有的葉子都碰一遍，最後是馮姐嫌臟讓小溪拿到窗臺上，他才不玩。

龔雎一來就熱熱鬧鬧的，又是放音樂又是撒彩帶，說“不用客氣，我來這裏可以給你蹭一個熱搜”。他經紀人摁著他的頭給馮姐道歉說孩子不懂事，然後說他一會兒還有綜藝，吃口蛋糕就走。

我給蛋糕點上蠟燭，今天是林睿23歲生日，小溪把生日帽折好戴在他頭上。劉德權打開手機，開了個直播，彈幕都是粉絲刷屏的生日快樂。

馮姐說：“關燈許願吧。”

燈關上，蠟燭映著林睿的影子，我坐在側面，竟發現他連睫毛的影子都很清晰。他吹滅了蠟燭，黑暗中，他碰了一下我的膝蓋，指尖敲兩下，分不清是故意還是手抖。

燈亮了，他看向我，那個眼神我明白，是他腦子裏那根弦兒又搭上了。

“林睿許的什麽願望啊？”小溪負責跟彈幕互動，問他，“和什麽有關？”

“和自己有關。”林睿露出了營業笑容，“希望自己早點好，能夠快點回到舞臺，我那首歌才剛唱到一半呢。”

龔雎插嘴：“你說出來不就不靈了嗎？”被他經紀人暗地裏又打一巴掌。

林睿說：“不可能，我現在就好多了，感覺很快就可以出院，大家不用擔心。”

龔雎走了，我以為直播要結束，結果又開了一個小時，都是什麽回答問題的“寵粉環節”，甚至還簽了兩張簽名專輯送出去。直播一結束，把蛋糕外賣分完吃掉，大夥兒就收工了。馮姐囑咐幾句林睿註意身體，然後把我拎出去講話。

小溪有心想聽幾句，被小劉直接帶走，這讓我懷疑馮姐是不是真的想殺了我。我其實有點怕她，因為她非常有那種嚴厲的長輩感，雖說對我們還不錯，但罵人恐怕更厲害。

我說姐，有話好好說，別動手。

姐擡一下眉毛：“我敢跟你動手？你打我還差不多。”

“不敢，姐……”

“不敢什麽，張凡，你有什麽不敢？”馮姐和我走在走廊裏，表情和煦，聲音不高，嘴不動卻有聲地罵我，“我要帶的是女藝人，是不是得肚子都大了你才跟我說你不敢了？”

“我沒有……”

“我警告過你吧，不要讓林睿做出格的事，你是真沒聽懂，還是裝傻？我手底下好多個藝人私生活都不見得幹凈，你在我眼皮子底下，我看你也順眼所以放心……林睿和誰睡，我不管，但他要是戀愛了，我一定管。” 馮姐冷冰冰的說著，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意味，如同是一頭母虎在看管自己的幼崽，"如果你要是把握不住這點的話，到時候別怪我無情。"

“我們沒戀愛。”說出這話讓我心裏很苦，“只是我喜歡林睿而已，他拒絕了。”

“拒絕了？”她狐疑地看我一眼，“不要想裝分手，和我耍聰明的藝人沒有好下場，別等讓人拍到再來求我擦屁股。”

“真拒絕了，我騙你幹嘛。他……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，不行我不在這兒幹了，都無所謂。”

“那算他聰明。”馮姐口氣一轉，“我不是非管談戀愛，不是你張凡也可能是什麽李凡王凡，我要確保的只是他不會為了你做什麽出格舉動而已。”

我說：“不會的，林睿是什麽性格您還不知道，他怎麽也不可能為了我幹什麽出格的事……我監督他。”

“所有戀愛的藝人都這麽說，我可吃過虧。”走到電梯口，馮姐示意我不必送了，“我是疼林睿才警告你的，你以為我們賣的是什麽，那些粉絲是真的喜歡林睿唱歌嗎？她們能捧了他，就能毀了他，現在還不是你們能說愛情的時候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我等到電梯門關上才走。

馮姐說話不好聽，但有道理，我聽進去了。我隱約明白為什麽上床可以，一提到戀愛問題林睿就對我躲躲閃閃，他是覺得事業更重要。他明明對我有感覺。

所以我要被犧牲掉嗎？

我打開房門，林睿正在讀父母給他的信，見是我回來很詫異。“我以為你也回家了。”他摸摸鼻子，有點尷尬，“額……馮姐和你說什麽了嗎？我今天不太清醒……”

“我不回去，你不是說怕我走嗎？”我坐過去，馮姐走後，他床頭的位置又歸了我。我看他的眼睛，他眼神又開始躲閃。

“我亂說話了……”林睿把床上的禮物攏到一邊，把信也收起來，我接過去，把那些禮物都收好放著，看到窗臺上那盆含羞草的葉片已經重新舒展開了。

“那你想讓我走嗎？”

他說：“你把燈關上吧。”我於是關燈，也順手鎖了門。

“林睿，我不問你戀愛的事，我只問你想我留下嗎？”

我聽到床上薄被翻動以及摸索的聲音，便把手遞過去，林睿找到我的手，嘆口氣。“想，我說的是真話。”他輕笑兩聲，“張凡，你出師了啊，推拉比我強了。”

“不，還是你更厲害點，我只學了個皮毛。”我撫摸他的手心，“再教教我吧，睿睿子，都學會了我再走。”

“你讓我再想想……我也不是什麽都會。”

我吻吻他的掌心：“別說這個了，生日快樂。”希望我的睿睿子長大一歲，能過的很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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